国产3A游戏的希望，是中小厂商？

 

按照惯例，库克在每一年的中国行里都会安排到访几个手游厂商。比如2017年就去了总部位于上海的英雄互娱，2020年又去了米哈游的总部。

英雄互娱是游戏科学的早期投资人，库克到访时就体验了一把后者开发的《战争艺术：赤潮》，那时距离游戏科学开始制作后来火爆全球的《黑神话：悟空》，还有5个月时间。

库克到访米哈游的2020年，游戏科学发布了《黑神话：悟空》的第一个预告片。虽然冯骥的本意是招揽人才，但怎奈预告片的杀伤力太大，一年在B站的点击量就达到3600万，还是第一个在外网达到千万播放量的国产3A游戏预告片‌。

但与此同时，游戏科学已经连续两年陷入亏损，米哈游却凭借《原神》捞金15.6亿美元。

虽然没人说过3A游戏与移动游戏水火不容，但在中国市场，后者往往是打开财富大门的那把钥匙。

天风证券预测2024年中国移动游戏市场规模约为2613.9亿元，而3A游戏市场规模只有102亿元，其中《黑神话：悟空》就撑起了近五分之一。

钱都让移动游戏赚走了吗？从数据上来看的确如此。

2023年国内最赚钱的五款手游中，最差的梦幻西游有30.1亿元流水，第一名的《王者荣耀》则有158.7亿元之多。更关键的是，这些手游堪称常青树。譬如最近几年的收入宝座一直都是《王者荣耀》和《和平精英》轮着坐。Sensor Tower公布的2024年9月中国手游发行商全球收入排行榜,依旧是腾讯、网易、米哈游霸榜前三。

但对中小游戏公司而言，尽管市场收入规模庞大，可在巨头围剿下几乎没有破局的可能。

在《黑神话：悟空》之前，游戏科学开发的两款手游，《百将行》等于扑街，《战争艺术：赤潮》达到及格线，某种意义上游戏科学做3A属于弯道超车。

换言之，如果没有黑猴，游戏科学可能也会渐渐泯然于众。但如今却是给后来者，尤其是难与大厂匹敌的中小厂商，趟出来一条生路。

极度内卷的手游

尽管2023年中国移动游戏市场收入规模达到2567.4亿元，同比增长3.2%，但前一年高达10.18%的下滑，导致市场至今仍未恢复元气。

同时，存量竞争、严重内卷也就成了移动游戏市场的主旋律。

中国移动游戏行业在经历了换皮堆量、端转手、大IP、二次元等几波大的市场动向后，下一方向目前尚不明朗，依靠老产品拉收仍是短期主要目标。

竞争也不再简单停留于内容和运营层面，而是涵盖更新节奏、商品定价、消费性价比，甚至游戏时长等层面的全方位“内卷”。

但这些，都是包裹在“马太效应”内核外的糖衣。

最赚钱的游戏长期被腾讯、网易、米哈游三家包揽，即使放宽至前十名，也仅有阿里旗下灵犀互娱制作的《三国志·战略版》占据一席。企业市场份额超半数被腾讯、网易占据，排名第三的上市公司三七互娱仅占5%。

但寡头们也并非高枕无忧，在招牌产品护城河稳固的前提下，仍在积极寻找新的爆发点以及第二增长曲线。可对于经济与技术实力较差的中小厂商，面临的就不是生存问题了，而是生死问题。

有人统计了2023年91家有游戏业务的上市公司年报发现，游戏业务收入下降的达到55家，占到了总数的60%。

它们更急于找到一条通往成功的捷径。大厂要寻找第二增长曲线，小厂要突破马太效应，两个问题的答案在《黑神话：悟空》爆火之后，都指向了一个目标——3A游戏。

这种说法的依据之一，就是国内现存3A游戏大多还在贫困线以下讨生活。

据今年1月第三方团队“国游销量吧”统计，在Steam玩家评测数超过10的525款买断制国产游戏中，95.05%的游戏价格分布在70元以下，99.24%分布在百元以下，平均价格仅为32元。

而《黑神话：悟空》268元的标准版售价，相当于给国产3A游戏制定了一个最低保障，确保在该价位段有足够的玩家为之买单。

对于腾讯、网易等巨头而言，这或许就是新的增长点，带来除移动游戏外新的可观收入。对于其他中小型游戏公司而言，制作3A游戏有望成为破局利器，像游戏科学一样在众多公司中脱颖而出。

而且，在游戏科学借手游哺育3A之前，已经有公司走了另外一条路线，即通过3A反哺手游。

拥有《GTA》、《NBA2K》和《文明》等PC和主机游戏IP的Take-Two公司，2022年以127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社交游戏和手游发行商Zynga，获得了后者《FarmVille》、《Words With Friends》和《High Heels!》等休闲游戏大作。

收购前，Take-Two移动游戏收入仅4.03亿美元，占营收比重11.5%，完成收购两个财年，移动游戏收入突破25亿美元，占比直接飙升到50%左右。

更重要的是，通过面向移动平台推出根据畅销3A游戏改编的手游产品，或将驱动3A厂商营收增长。

游戏科学与Take-Two，相当于把手游和3A的互相帮扶做了闭环，给广大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3A和移动游戏厂商点出了破局之法。

为何仍在观望？

据说游戏科学成立之初，团队是以大型游戏为目标，认为手机的性能限制无法做出高品质的游戏。但冯骥的说法是：“先做一款产品把钱赚了，活下来再说。”

冯骥的说法在后来得到验证，一方面是2018年宣布制作《黑神话：悟空》后，游戏科学连续四年亏损；另一方面是按照3-4亿的制作成本，的确需要先活下来。

从手游转到3A，看似是一条完美出路，但其中早已埋好了险境。

电子游戏和电影一样，已经是这个地球上最为昂贵的娱乐产品了。例如，《侠盗猎车手5》总成本高达2.7亿美元；两部《命运》游戏总共投入了10亿美元，相当于制作1.5部《复仇者联盟4》。

而且相对手游而言，3A游戏属于典型的投入高利润少。

天风证券罗列了Take-Two和腾讯近五个财年的研发费用占营业收入比，发现手游市场的研发投入相对3A游戏占营业收入比重更小。‘

从两家公司的代表作收入也能看出端倪。从2013年第4季度发行开始到2024年3月底，《GTA》系列的累计收入为91.18亿美元；而《王者荣耀》自2015年面世，至2021年10月份总营收就已突破100亿美元。

部分厂商对制作3A持谨慎态度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高投入带来的高风险。《武装突袭》开发商Bohemia Interactive将开发3A游戏成为“撞运气”，而小团队之所以对3A不感兴趣，原因在于他们更关注做“服务型游戏”，以获得长期稳定的收入。

尽管3A游戏研发成本高昂，但也不是一点优势没有。与移动游戏相比，前者几乎不用考虑运营与维护，后者则几乎相反。

天风证券统计了今年第一季度23家A股游戏公司财报，发现出现净利润亏损的7家，几乎都是销售费用大幅度增长导致。

典型如冰川网络，今年Q1的销售费就同比增长168.36%至8.55亿元，上半年仅5款游戏的互联网流量费用就合计达9.1亿元，占销售费用的比例高达64.95%。

这不是偶然现象，在一季度亏损的7家企业里，有4家的销售费用在今年第一季度见涨，最高的星辉娱乐同比增长297%，高达1.02亿。

从销售费用占营业收入比率来看，从2020财年至2024财年Q1，冰川网络平均销售费用占营业收入比率为75.61%，其中2024财年Q1该数据更是高达152.68%。相比之下，Take-Two从2021财年-2025财年Q1平均销售费用占营业收入比率为23.77%，远低于冰川网络。

移动游戏在推广、营销与其他相关维护上需要投入大量成本。腾讯凭借其在移动端的流量优势，诸如应用宝、微信等腾讯系产品前期为《王者荣耀》的流量导入发挥了不少作用，然而对一些中小型手游公司而言，制作手游庞大的后期成本以及人力需求可能会使公司无法即时更新、响应玩家需求，从而被市场淘汰。

相比之下，3A游戏作为销售型游戏，较少的后期工作以及每一次游戏的内容扩展都可以作为DLC以增加营收，或将成为一个新的选择。

3A游戏制作门槛高不可攀？

在可行性和商业模式之后，摆在中小游戏公司面前的就剩一些实打实的问题了，比如制作。

在言必国产化的当下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，3A游戏制作要用到的游戏引擎，几乎没有国产替代。

游戏引擎是用于游戏设计的制作平台或者系统，通过已经编写好的系统，或者一些交互式实时图像应用程序的核心组件来实现快速制作。为游戏设计者提供编写游戏所需的各种工具，快速制作出想要的游戏内容和效果，不用为实现某些效果而浪费大量的时间。

从市场份额来看，在Steam游戏使用最多的十个引擎中，没有中国自研全部来自国外。

自研引擎，通常需要几百万行代码。要组织化、系统化这些代码，需要一套完整的架构，而时间是形成巨大鸿沟的锚点，以虚幻引擎为例，其诞生于1991年，经过数十款3A大作打磨，加之收购的众多影视及游戏资产工具，积累了丰富经验。

而对于中国而言，缺乏持续积累10年的条件，缺乏架构级人才的土壤和生态，研发游戏引擎也有一定的困难。

但好消息是，目前游戏引擎商业化已趋于成熟。例如由Epic Games研发的3A游戏应用最广的虚幻引擎，其商业模式为免费+付费。在虚幻4时期，Epic Games允许游戏厂商在季度收入低于3000美元时免费使用；到虚幻5以后，创建线性内容、定制项目和内部项目可免费使用，若用于开发游戏，只有当产品营收超过100万美元时，才收取5%的分成费用。

另一款被众多3A游戏使用的引擎CryEngine也是采用类似的商业模式，对于完整商业授权收取5%的商业授权费用，对于普通商业授权收取每月固定的9.9欧元，同时在商城内售卖官方素材及收取30%的第三方售卖佣金。

缺少自研游戏引擎并不是制约3A游戏的最大阻碍，相关的游戏产业人才才是。游戏科学用预告片做招聘广告，也是冯骥迫不得已的做法，原因是人才太稀缺。

创作游戏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，需要跨学科的复合型人才——不仅需要掌握计算机软件工程之类跟开发相关的技术，还可能涉及美术、编剧、导演、策划等领域。

游戏教育行业专家、Hit Academy创始人方言就曾坦言，整个游戏行业非常缺人。而在游戏产业相对成熟的美日市场，已经建立了很成熟的工业化体系，尤其在教育层面，甚至达到了每一个职业就是一个专业的程度。

尾声

据IGN援引外媒消息，《黑神话悟空》即将推出DLC，并且将是《艾尔登法环》的“黄金树幽影”级别的作品。今年6月，“黄金树幽影”在上市3日内销量就突破了500万份。随着《黑神话》DLC的推出，还会在未来几年为游戏带来持续的营收，推动国内3A游戏行业市场规模持续扩大。

而在这波3A游戏热潮中出镜率最高的巨头，可能非腾讯莫属。

不仅持有游戏科学 5%左右的股份，在已经官宣的几款3A游戏身后，也都有它的身影，比如《影之刃零》、《群星守卫》的开发商灵游坊，《失落之魂》的开发商上海零犀，都拿到了腾讯投资。

越来越多的游戏公司开始进军3A游戏领域，表明厂商正在看到国内3A行业的潜力。但对中小游戏公司来说，这似乎又回到了移动游戏的循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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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解码工作室

来源：解码Decod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