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“互联网+自行车租赁”相关的三个经济学命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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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2017刚过去的5个月里,互联网自行车租赁(简称“手机自行车”)一直是舆论关注的焦点:先是惊诧于该模式的蔓延速度和融资额度,然后围绕押金“大做文章”。“彩虹大战”爆发后,社会各界对乱停乱放、烂车成灾逐渐失去容忍,相关地方性监管法规陆续开始征求意见。与此同时,媒体上对“共享”之真伪、“泛共享”之利弊的讨论越来越多。
“手机自行车”模式仍在大规模探索中。截至2017年5月底,排名前五的几种“颜色”总投放量已超过1000万辆,全年投放或达3000万辆,保守估算“资产性投入”将超过100亿,线下运营成本亦有可能达到这个量级。

此种局面下,不论是参与者还是旁观者,最好先搞清楚与这个“现象级模式”相关的三个经济学命题。

“共享”名不正言不顺

自行车分时租赁平台及其投资人霸占“共享”这面旗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。虎嗅2月15日文《从滴滴摩拜共享经济要翻越两座大山》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。

其实用户心里、嘴里都只有“小黄车”、“小蓝车”,谁在意你是“共享”还是“租赁”。执意以“共享”自居无非是觊觎估值;反对者抓住不放也并非不喜欢“江阳辙”而是因为“名不正则言不顺,言不顺则事不成”。

首先,“共享”与“租赁”两种模式有天壤之别,前者是“轻资产”后者是“重资产”。

两者各有所长,本文不打算展开讨论。仅从估值角度,轻资产模式占有极大优势。例如:苹果是轻资产模式的典范、市值超过8000亿美元而生产苹果手机的富士康02038.HK)是重资产模式,市值不到200亿港元;阿里是轻资产模式、市值3000多亿美元,京东是重资产模式,市值不到600亿美元;滴滴是轻资产模式,据传最新估值500亿美元,神州租车(0699.HK)是重资产模式,市值约160亿港元。

混淆“轻资产”与“重资产”用心昭然若揭。梅花鹿养殖基地的创办者,一口咬定养的是马,不知是帮闲还水军的一伙人高喊“是鹿是鹿就是鹿”、“是鹿是马与你有什么关系”、“养马不容易,您就别捣乱了”……

其次,是对真正践行共享理念的创业公司不公平。

比如几乎与摩拜、ofo同时起步的“智享自行车”,与街道合作、深入社区动员居民捐赠破旧、闲置自行车。然后对自行车进行维修改造,加装GPS定位、智能锁喷涂二维码,最后投放到社区周边。这种模式的效率比给富士康下1000万辆订单,把成千上万辆车往大街上“抛”低好几个数量级。

该较真的时候就应当较真,不能因为别有用心者指鹿为马时间久了,就认为鹿和马差别不大,都是四条脚,都吃素……

红极一时的互联网自行车租赁体现出鲜明的“互联网思维”,不妨比照“网约车”提法称为“手机单车”。

“有效需求”不足

随着“手机单车”的兴起,无数人享受到它的便捷,不由在心中暗赞一声:好刚需。

但是,对商家有价值的是“有效需求”,购买力和支付意愿缺一不可。比如湾流公司不会根据顶级富豪人数去生产G650,更不会考虑有多少屌丝想买。前者未必有支付意愿,后者没有购买力。刚需“帽子”不要随便扣,况且不是所有刚需都“有效”,不要见了需求就兴奋。

对手机单车而言,购买力不成问题,支付意愿则是一道坎。量化支付意愿需要引入“边际效用”这个概念。

边际效用是因人、因时、因地而异的主观心理现象,指特定个人在特定时间、地点愿意为一单位商品付出的最高代价。

比如一个饥饿的男人最多愿意为一个汉堡支付20元。吃下一个之后,商家说第二个6折,他说我不饿了。商家说半价,他说“好吧,再来一个”。商家说第3个三折,他说“白给也不吃”。在这个例子中,汉堡对这个男人的边际效用从20元降至10元,再降至零。

“手机单车”面临的“坎儿”是:在典型的“最后一公里”场景下(开车或打车太近、步行稍远),对典型用户的边际效用未必能覆盖运营成本。

假如地铁站距办公室约1公里、走路需要15分钟,上班族会支付13元打个车(注:北京地区3公里以内按起步价为13元)还是花5块钱租个自行车?

恐怕多数人的态度是1块以内就租辆骑、免费更好。但是,这辆车被骑过若干次后回到地铁站的概率有多大?假如需要临时工搜寻并重新摆放的地铁站,人力成本是多少?而且,调度仅仅是线下运营的多种职责之一,还要纠正乱停乱放、回收用户报修的故障车、巡回检查发现坏车、集中维修……

每次租用的客单均价、摊多少运营成本,需要长期、大量积累才能获得靠谱的数据。

虽然现在还无法定量分析,但可以定性地认为“手机单车模式”属于“低客单、重运营”。

低客单生意难做。比如公共交通,乘车只需几块钱、但挤成什么形状没人管,算是“低客单、轻运营”。几乎所有城市的公交系统都无法自负盈亏。以北京为例,2015年公交补贴高达250亿。

互联网自行车租赁客单价极低(还经常搞免费骑甚至发红包),用户对体验的要求较高(租还便捷、车况好、车容整洁等),停放还不能影响公共秩序。与公交相比,互联网自行车可谓“低客单、重运营”,而且没有政府不求回报的补贴,只有贪婪投资人头脑发热地砸钱。

除非获得巨额补贴(仅北京每年保守估计要补贴10亿),互联网自行车难以长久生存。

“边际成本”不收敛

边际成本(marginal cost)指的是每一单位新增生产品或服务带来总成本的增量,它往往比平均成本更能说明问题。

打个比方,某“小饭桌”每天中午接待8位小学生,食材、水电、人工等直接成本为100元。则向每位同学提供服务的平均成本为12.5元。此时,新增1位用餐者的成本是多少呢?可能为零,因为只要把原来8个人吃的饭菜“匀一匀”就可以了。也有可能大到小饭桌开办者无法承受的地步。比如说房间实在太小,塞进8个孩子已经是极限了,要增加接待人数只有去租更大的房子了。

与传统行业相比,互联网最大的特征是边际成本趋近于零。100万人浏览与101万人浏览,对网站运营成本的影响可以忽略,但新增1万人产生的点击却可以产生实实在在的收入。另一方面,对用户来讲(不考虑“墙”和付费内容)从A网站切换到B网站的成本也可忽略,比从川菜迁移到粤菜、从日系换成德系要轻松无数倍。

所谓“互联网思维”的核心逻辑就是“蒙眼狂奔、圈住尽可能多的用户,拿MAU、DAU去融资,再把融到的钱砸出去换更多的MAU、DAU,然后以更高的估值融资。“友商”间比的是谁先圈到钱、谁圈得多、谁烧得果敢,这也是一种“不疯魔不成活”。

一旦走到线下,边际成本为零这个互联网法则彻底失灵甚至经常走向反而。因为“人傻、钱多、心急”,秉承互联网思维的创业公司好大喜功、不计成本地“整合线下资源”付出的往往是天价。
比如“手机单车”,投放数量从100万辆增至101万辆,先得订购1万辆新车,虽然能享受“团购价”但成本绝对不会“趋于零”。为了运营、调度新增的1万辆车,需配备约50名“临时工”,他们的薪酬绝不会趋于零。当投放数从几万增到几十万、几百万,运营成本不存收窄的逻辑反而呈现扩大之势:只有50名临时工,每月支付15万即可(假如每人每月3000);5万临时工1个月的成本可不止1.5亿,或许要雇佣上千正式工去管理5万临时工。

互联网企业涉足线下,每每习惯性地幻想规模大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赚大钱,但由于所提供服务的边际成本不收敛,规模损愈大亏损愈烈,直至烧光融资。

“杀头生意有人做,亏本生意无人做”,烧掉几亿、几十亿,日订单达到百万、千万,投资人终将觉悟“赔本只是现阶段,在更大的规模和时间尺度上可以盈利”都是妄人妄言。

2015年是O2O “爆发之年”、2016年则是“死亡之年”。2016年是“手机单车”的“爆发之年”,O2O的悲剧重演的概率不小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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